导语:金农,扬州八怪之首。天性散淡,传世作品数量虽少,但画和书法令人耳目一新,有自己的笔墨语言,形成自己的符号。
金农,字寿门,号冬心,浙江仁和(今杭州)人,久居扬州。八怪之中,他虽不及好友郑板桥有名,但他以首创“漆书”领袖八怪。
平生未做官,曾被荐举博学鸿词科,入京未试而返。他博学多才,五十岁后始作画,终生贫困。
他长于花鸟、山水、人物,尤擅墨梅。他的画造型奇古、拙朴,布局考究,构思别出新意。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的洒脱人生
50岁之前,向来无拘无束的金农,从没想过要靠自己的书画赚钱,50岁之后,金农不得不为穷愁困顿而烦恼,不得不以出卖书画为生。
金农出生在浙江杭州一个富庶家庭,二十一岁时在吴门何焯私塾学习两年,何焯曾经是皇八子胤禩的伴读,在当时以通经史、长于考订而富盛名也正是从这个时候开始,他开始研读金石碑帖,为他晚年对书法变革埋下了根基。
金农生性洒脱,不重功名,但迫于家族压力,在他50岁时,经朋友举荐参加过一次应试。金农千里迢迢赶赴京师,但天意弄人,这场荐举应试因雍正帝的去世而终止,在一视同仁的新皇帝乾隆眼中,科举出身的科班文人才是正统的。一场空欢喜的金农,只得郁郁南归。
金农一生喜爱游历,37 岁之前与江南名士交好,吟诗写字,生活无忧;37 岁之后出门游历达十五年,足迹踏遍半个中国。
出游费用从何而来?除了化缘僧院,朋友资助外,他招募挑选了一批能工巧匠,组成一个自给自足的“技术访游团”,金农充当“团长”,团里每个人都有一技之长,如甬东朱龙擅雕凿纹刻砚石,新安张喜子精界乌丝栏,会稽郑小邑擅长抄写,吴门庄闺郎会弹奏乐器,兰陵陈彭擅长画墨竹,每到一地全团便开展活动,以此筹措旅资。这种方式在“扬州八怪”中也是绝无仅有的。
金农虽以卖字卖画为业,但他对看不顺眼的人,常以白眼相向,有时画都不肯卖;对话语投机的人,则会慷慨赠予,仗义出手。在金农众多朋友之中,他与同时寓居于扬州的郑板桥关系最好,两人常常“杯酒言欢,永朝永夕”,郑板桥言“杭州只有金农好”。更留下《赠金农》诗一首:“乱发团成字,深山凿出诗。不须论骨髓,谁得学其皮!”
晚年的金农粉丝众多,颇受追捧,许多慕名求索者又非知音,因此他有时会让徒弟项均、罗聘代笔画梅,“以应各方需求。”他的徒弟项均本人也记述过这个情况,“老叟爱财,而疏于挥毫。余因之忝为代笔不缀。完工之后以其特有漆书之法署上老者名号,众人赞而乐之。”只因经由金农题跋之后的项均、罗聘的画作更受时人青睐,能卖得更好的价钱,这是一种在艺术与商品之间折中的巧妙的妥协。
虽常有人以千金的报酬求画,不过金农对于钱财从没有特别的苛求,又缺乏合理的理财理念,往往“岁得千金,亦随手散去”,所以在生命的最后的几年里,在患有眼疾时,他依然靠卖字画维持清贫的日常生活,有时还会抄佛经来增加收入。
公元 1763 年,77 岁的金农逝世,他以终身布衣的身份走完了潇洒又有些颠沛的一生。
东风恶欢情薄,耻向春风开好花
金农画过竹,画过梅,也画过马,最后以画僧佛为终...但无论画什么,他始终带着他独特的印记,并伴有几分洒脱。
金农绘画不拘成法,师法造化,以形传神,以心境来绘画,不受客体外形的约束,随心境赋予客体神韵,将自己内心的想法通过对客体的描绘展示出来。躲避春天,是金农绘画的重要主题,他认为春是残酷的,毁灭的,消亡的。金农以春来比喻人生,人生就是这看起来很美的春天,一转眼就过去,你要是眷恋,必然遭抛弃;你要是有期望,必然以失望为终结。
正所谓东风恶,欢情薄。他自号“耻春翁”,金农要使春残花未残,花儿在他的心中永远不谢。金农还喜欢画竹,他的竹被称为“长春之竹”,也有“躲避春天”的意思。金农曾画“朱竹”,友人戏称之为“颜如渥丹”。他并非想证明世界上有红色的竹子,而在于突破人们对世界的执着。花代表无常,竹代表永恒。这样的观点在中国古代艺术中是罕有其闻的。难怪他说:“予之竹与诗,皆不求同于人也,同乎人则有瓦砾在后之讥也。”
金农作画运笔不急不躁,也不故作姿态,用笔较平稳,不浮夸,落笔实在,有稳重稳妥之感,不失竹子的清高、梅花的气度、俊马的矫健,洒脱有势。他的绘画作品在古朴中渗透着一丝生机,沉稳中透漏着一股洒脱,不注重外在形式,重在内部的抒情达意,这又与他的书风极为相似,可见金农在用笔挥墨上也受书法影响颇深。
就像金农的梅花图,圈花和枝干部分大多使用淡墨,使用浓墨来点缀青苔,大小不一、错落有致的苔点与用淡墨勾勒的枝干部分形成了鲜明的层次。在花枝交错部位的笔墨处理与细节部分的刻画,无不显示着金农独特的绘画笔墨语言。
金农年过半百才开启自己的职业生涯不算早,但金农的画,从开始就气度不凡,郑板桥甚至夸赞说“杭州只有金农好”。
《达摩图》
整幅画面没有受到传统佛教的束缚,没有宗教的威严肃穆,而是更多的赋予平民化的气息,其人物形象生动,构图简洁而不空乏,用笔疏简,设色简洁,显示出金农杰出的艺术技巧和深厚的艺术功底。
《观峰图》
金农打破传统对色彩严格限制的界限,敢于将色彩加入水墨之中,在水墨画中点染淡淡的色彩,给人一种耳目一新的审美感受。在整幅水墨色之中,栏杆部分则选用朱红色勾勒线条装饰,画面顿时生活气息浓重,亲易近人。
《梅花图》
金农的梅花自然与笔墨混溶一体,无可拆分,就像是世上的一种美人,五官眉眼分开看都不惊人,但放在一起却是天下大美。
五千文字今无恙,不要奴书与婢书
金农书法风格多样,在三十岁左右,金农开始隶书的学习,而后其自创“漆书',参用隶书、楷书,运笔偏方,古拙结实,极具金石趣味。
金农的书法艺术和他的绘画一样,以古朴浑厚见胜,有“求拙为妍”的艺术特点。他的字看似粗俗简单,无章法笔意可言,其实是大处着眼,剔除细节,直取磅礴气韵。那险峻雄奇的构局,浑朴钝拙的金石趣,都融合在黑、厚、重、凝的格调之中。
金农早年的隶书风格规整,笔划朴实,30 岁左右时,金农得到一本珍贵拓本,在之后的 40 年间反复临摹,从未停止。从较早的扁形圆笔,到中年方体方笔明显带有魏碑书意的变体临写,至竖横都用扁笔,以至后期漆书的形成,都在他各个时期临写的《华山庙碑》作品中有所体现。
50 岁后尽显“怪相”,他融汉隶和魏楷于一体,独创了被称为“漆书”的新书体。漆书是隶书中兼有楷书的体势,用笔方扁墨浓似漆,雅拙为趣,金石气为其内涵,笔画之间一放一收极富力道,字形长扁适度一派天真烂漫。其实金农称自己的这类字叫“渴笔八分”。
从传世书迹来看,其隶书苍古奇逸,正书朴厚歧出,行书健劲潇洒,虽对后世影响最大的是他首创的“漆书”,但最能反映金农书法艺术境界的是他的行草。
金农的行草,从汉碑中化出,他将楷书的笔法、隶书的笔势、篆书的笔意融进行草,自成一体,别具一格。其点画似隶似楷,亦行亦草,长横和竖钩都呈隶书笔形,而撇捺的笔姿又常常近于魏碑,分外苍劲、灵秀。
《佛像轴》
金农的写经体楷书,以往多不被人关注,或误称为漆书。以写经为佛事的书法家历代皆有,若赵孟,若董其昌,然如金农这样化俗为雅,以古代佛门抄经或佛经木刻版本取法者,金农实为历史上第一人。
金农写经体楷书,早年肥,中年以后与其他品类间有笔法上的渗用,晚年易瘦,瘦即寿。然不论肥瘦都有浓重的佛门审美特征。
《临华山庙碑》
这幅作品既带有早年扁体的隶书风貌,又不再求华山碑形貌的相似,而是更多的参用了魏碑的体势与方劲拙硬的用笔,在力求整体的简朴厚拙中,又每每强调撇捺的舒展与顿挫,所谓倒薤、垂露法的运用,使方拙的体势中有了变化和风韵。
《蜀花粤鸟》
自署七十七岁,为冬心先生最晚之作。古拙淡雅,有一种真率天成的韵味和意境,令人爱不释手。
结语:
金农除了他的字和画外,还有一点不得不提,那就是他画中的题款非常有意境。他曾画一人在荷塘中的凉亭上酣然大睡,然后题“风来四面卧当中”,单是读这几个字,心中就已经有阵阵清风掠过了吧。
他也曾在在一幅画中题诗说,“莫轻摘,上有刺。伤人手,不可治。从来花面毒如此。”这俨然是一位情场达人的经验之谈...
难怪清人方薰会说,谁的画都可以没有题款,但金农的画不能没有。
这就是金农,一位不太努力“向上”的布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