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2日,据云南哀牢山失联人员搜救联合指挥部通报,在云南哀牢山开展野外作业时失联的中国地质调查局昆明自然资源综合调查中心4名工作人员,经全力搜救,已全部找到,不幸的是,他们均已遇难。
野外科考是很多科研项目获得第一手研究资料的重要手段。但同时,野外科考常常伴随着危险。野外科考可能面临哪些危险?如何更好地预防和应对这些危险?
《中国科学报》采访了4位有过野外科考经历的科学家,他们因科研的热情走进人迹罕至的森林、雪山、沙漠。尽管专业不同,但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心声:“野外考察,容不得一丝大意。”
以下是他们对各自野外科考经历的讲述——
被蜱虫叮咬,与眼镜王蛇相遇
谭运洪(中国科学院西双版纳热带植物园综合保护中心副主任、植物多样性与保护研究组组长)
我是做植物多样性保护的,进行野外科考已经超过15年。2014年起开始深入到缅甸北部的热带雨林工作。2016年,版纳植物园正式成立中国科学院东南亚生物多样性研究中心,我跟随团队每年要去两次。现在我每年有超过一半的时间待在野外。
提到热带雨林,大家一定最先想到那里是动植物的天堂。但对科考队员来说,风险和研究资源的丰富程度是成正比的。
热带雨林的雨季比较长,缅甸更是全世界降雨量最高的地区之一。有时候,我们在林子里工作半个月,天天都在下雨。由于瞬间雨量非常大,山体滑坡、河水暴涨把路桥冲毁,都是很平常的事,我们年年都会碰到。
在雨林里,真正让我们觉得毛骨悚然的东西是蜱虫。它可能会携带森林脑炎病毒,这是致命的。这些年,我和队友被蜱虫叮咬的次数太多了,好在并没有出现过严重的症状。
但就在今年7月,我从藏南科考回到拉萨,突然开始发烧,全身发冷,倒下去就起不来。我隐隐觉得情况不妙,赶紧回到昆明进行治疗。这时候距离我发病已经过去了10天左右,身上开始出现皮疹现象。
在昆明,医生告诉我情况比较危急,血液检测的各项指标都不正常,怀疑我得了急性血液病。于是,我被转移到了感染科。
当时,有一位比较有经验的医生问我是否有被虫子叮咬过,而我也高度怀疑是蜱虫惹的祸。因此,他马上让我服用四环素和多西环素两种针对性的抗生素。但这两种药物只能吃一周,如果不见效,意味着情况非常严重,必须做全身检查和治疗。四天以后我终于退烧了,但药物治疗还是出现了比较严重的肝副作用。
我曾经的一位英国同事就没这么幸运了。由于蜱虫叮咬非常隐秘,前期没有特别的症状。她一时疏忽,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后来陷入昏迷,成了植物人,至今都没有苏醒过来。
除了蜱虫,在野外遇到蛇也是常有的事。雨林里有一些剧毒的蛇类,被咬上一口,如果超过两个小时无法接受治疗,就没有生还的可能。
大家熟知的一位来自美国加州科学院的两爬专家,在缅北葡萄地区科考时,不慎被毒蛇咬伤,可因为在林子深处,没有任何人能帮他,两小时后他陷入昏迷,最后客死他乡。
我自己也曾有一次和剧毒的眼镜王蛇相遇,它与我只有一步之遥。好在我非常警惕,没有向前迈出最后一步,否则大概已经……
如果我们是在国内科考,遇到紧急情况也许还有条件应对,但像在缅北的雨林地区,那里的村子一百年来几乎没什么发展,交通不便、没有医疗设施,一旦遇到来势汹汹的疾病,只能听天由命。
我们同事之间很少聊这些话题,家人也不是很清楚我们真正的工作环境。很多新来的队员,刚开始都不敢跟家人沟通,就怕家人知道了会不同意他们出野外。还有不少年轻的学生,起初抱着极大的热情和兴趣,但经历了几次野外工作之后,无法承受这样的工作压力和风险,做了别的选择。
我们做植物多样性保护,没法依靠红外相机这样的监测设备,全靠两条腿去丈量。这个专业要留住学生不容易,我们也非常理解。我自己也曾经面临其他的选择,能坚持下来是因为真的喜欢,要我放弃,我舍不得。
年轻的时候跟着老师不觉得有心理负担,现在自己带队,才感到责任重大。所以,我也非常希望,在需要承担较高风险的科考任务中,能得到专业的随队医生的支援,平常还可以定期进行一些医疗急救知识的培训。另外,能否提供一些可以覆盖国外科考风险的商业保险,也是值得关注的问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