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文教学有两个最基本的问题：教什么？怎么教？对这两个问题的不同回答体现了教师对语文的理解，决定了教师所采取的教学方法，从而形成了各具特色的教学风格。

 当下的语文研讨热闹非凡，流派众多，新人辈出，各种观点的声音喧嚣着，让人无所适从。我们看了太多的示范课、研讨课、竞赛课，这些“公开课”在一定程度上引发了教师自己语文教学反思，有着积极的引导意义。然而，这些“公开课”不可避免的带有表演的性质，犹如化了妆的小姑娘，虽然也不乏美丽，却总让人觉得有些做作，有时还会对一些经验不太丰富的青年教师造成误导，使得这部分教师模糊了平时教学和公开课的区别，把本色的家常课上成了真正“少慢差费”的表演课。

读刘祥老师的课堂实录，久违的朴实与清新迎面而来，这节课没有热闹喧哗的课堂表演，没有故作高深的深度阐释，没有惊世骇俗的另类解读，也没有矫揉造作的煽情造势；有的是静静的阅读，有的是认真的思考，有的是师生之间、生生之间、读者与文本与作者之间的对话，有的是思想的碰撞与交流，有的是教师的点拨与启发。

刘祥老师的这堂“家常课”波澜不惊，平淡自然，师生在民主、平等、自由的对话环境中品评语言的优雅与精致，学生们在老师的引导下放飞想象的翅膀在语言的天空自由翱翔，收获那一份属于自己的思考与喜悦。

刘祥老师“家常课”犹如清亮的江南竹笛，使我们浮躁的心变得沉静，使我们认清语文的本色。本文试从两个方面来谈谈刘祥老师执教的《晚秋初冬》这一堂课。 

教什么 

 语文是一门很尴尬的学科，语文作为一门学科已有百年的历史，然而至今为止“语文到底是什么”这一基本问题仍旧没有定论，有人说“语文是语言文学”，有人说“语文是语言文化”，有人说“语文是口语和文字”，也有人说“语文是语用和人文”……最权威的当属教育部颁行的《语文课程标准》对语文的界定：“语文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然而，也有人对此表示质疑，英语也交际工具，也是人类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难道语文与英语的区别就在于一个“最”字吗？如果是英国人下的定义，他们一定会认为英语是“最”重要的交际工具。

不管争论的结果如何，有一点大家现已达成了共识，那就是语文的性质是工具性和人文性的统一。虽然如此，我们在具体的教学中却遇到了困惑，二者如何统一？强调工具性会被指责忽视的人文性，同样强调人文性也会被指责忽视了工具性。其实我们忽视一点，那就是工具性本身也是人文性的。工具性是指准确的清楚的理解语言，正确的优雅的运用语言。语言理解和表达能力是现代社会对人的基本要求，是一个社会人最基本的素养，因此，语言理解能力和表达能力的培养是最大的人文性。

 近来网上有关于“语文到底教什么”的讨论，我的观点是语文要教会学生“准确的清楚的理解语言，正确的优雅的运用语言”。这才是语文的本色。刘祥老师执教的《晚秋初冬》是苏教版高中语文选修课程《现代散文选读》第四单元的最后一篇课文，散文教学最有效的教学方法是让学生通过品析语言，放飞想象，来感受和体验散文的美，从而获得精神陶冶和审美愉悦。刘祥老师把本课的重点放在“让语言生出飞翔的翅膀”——研究散文语言的拓展放飞，整节课围绕这一目标步步为营，层层推进，使学生得到了扎实有效的语言训练，提高了学生的语言理解能力与语言表达能力。

这样的定位可能会被人指责缺乏深度，可能有人认为第四部分“为什么写”应该深度探讨，这样才有利于学生真正理解这篇文章的主旨。其实不然，我们有些深度阐释在痛快淋漓的层层剥笋式的探讨（有时是教师自我陶醉式的讲解）中，却忽视了语文最根本的东西——精美的语言，语文课一旦没有了语言的揣摩与赏析，就不免会凌空虚蹈、过度阐释，也就可能会异化成政治课、伦理课、历史课，甚至科学科、美术课、表演课等，却唯独不是语文课。更何况，一节课的时间有限，德富芦花散文的深刻内涵也很难在短短的几十分钟彻底探讨清楚，与其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还不如留下悬念，引发学生课后探究的兴趣，从而把宝贵的时间用在语言训练这一刀刃上。

 语文课任何时候都应该姓“语”，语言的学习和训练永远是语文的本色！ 

 怎么教 

 刘祥老师把这节课分成五个环节：一、学什么；二、写了什么；三、怎么写；四、为什么写；五、学着写一写。

第一个环节是交代学习目标。明确学习目标可以把学生的学习引导到教师课前预设的方向上来，减少学习过程中的旁逸斜出，避免在细枝末节上浪费时间。

 “问渠那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在第一环节中，有一项重要的内容，那就是让学生自由阅读课文，没有学生充分的阅读，下面的讨论就成了无源之水，势必造成讨论的浮浅，甚至出现教师唱独角戏的尴尬。刘祥老师在这里要求学生“至少要读两遍以上”，由此我们可以看出他对学生的读书重视。然而，这两遍用何种方式来读，刘祥老师没有具体的说明，这就会让学生无所适从，第二遍读流于形式，得不到真正的落实。这篇短文不足八百字，不如先让学生静静的默读一遍，然后再找一名学生朗读，其他同学仔细听，这样在默读和听读的过程中感受和体验作品的意境和形象，以及语言的魅力。

 第二个环节是梳理文章的内容。这一部分内容学生最容易理解，也最容易出现琐碎的问答，看似热闹，实际上是文章的表面滑行，缺乏深度的问答只能是在浪费时间。刘祥老师对此很清楚，这一部份并不是他的教学重点，他没有在此花费太多的时间，他抓住了这篇文章内容的核心问题： 

师：文章四个板块，分别写了什么时间、什么场景、什么样的景物特征？请同座位讨论归纳，将答案写在书上，一会儿请同学回答。

学生讨论，陆续在书本上写出或勾画出自己的答案。 

通过学生的自我阅读和讨论梳理清楚了文章内容，刘祥老师把学生的学习迅速的引导向第三个环节。在这一环节，师生首先探讨了文章的结构特色——分板块写作的手法，这一部分不是重点，刘祥老师没有让学生在此花费过多的时间，简单了解了这种写作手法的特点后，他把课堂导向了本课的重点——“品味品味，语言上有什么特点？”

 德富芦花的《晚秋初冬》是一篇语言精炼优美的散文，刘祥老师逐句赏析的方式，引导学生品味语言的简洁、精炼，领悟“由实出发，由实而虚，由实而走向修辞”的语句结构特点。这篇课文虽然不足八百字，如果全部逐句赏析显然时间不够，同时也束缚了学生的手脚。刘祥老师精选了第一个板块作为重点，运用对比的方式让学生体验语言的精妙所在。

师朗读：“霜落，朔风乍起。”

师：这一句，如果不这样说，还可以怎样表达？

生15：可以说，晚秋时节，下霜了，寒冷的北风开始刮起。

师：品味一下，两个句子有什么差异？

生15：课文中的很简洁，干脆利落。

 师：意思是一样吧。既然一样的意思，用你刚才说的句子开头，效果应该不会受到影响啊。

 生15：简洁的语言，比较含蓄，可以给读者留下想象的空间。铺展开来说，不精炼，想象空间还少了。

 师：那咱们把开头再压缩压缩，压缩成“霜，朔风起”或者“霜落，朔风起”，和原文开头相比，是不是更简洁了，更有想象空间了？

生15：那不行，不能影响了表达。

 师：怎么就影响了表达？

生15：因为……因为“乍”的意思是表示这是第一次刮北风。这和后面写昨天还是满树的叶，今天却只剩余两三片、三四片相照应。

师：好，非常好。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文章的语言需要简洁，但不能过分简洁。至少，不能影响到了表达。是吧。

生15点头，表示同意。 

 这种对比揣摩无疑是有效的，不过同时也会让学生对名家名篇产生语言的盲目崇拜，甚至挫伤学生语言表达的自信心和积极性。这一点刘祥老师应该是清楚的，恰巧课堂上出现了这样一个时机： 

生20：我觉得这个句子有毛病。

师：哦？什么毛病？

 生20：第四句是写“举目仰望”，后面却写了个“遍地如彩锦”。而这“遍地如彩锦”的前后两个小句子，都是写树梢。这个句子放在这里，位置显然不对。

 师：了不起，确实是这样。看来，要么是作者表达上出现了疏漏。要么，是翻译家表达上出现了错误。这个句子该如何修改呢？ 

 生20：第四句是写“举目仰望”，后面却写了个“遍地如彩锦”。而这“遍地如彩锦”的前后两个小句子，都是写树梢。这个句子放在这里，位置显然不对。

师：对，你说的很有道理。这样一调整，语序才合理。你请坐。

 刘祥老师巧妙处理了课上学生提出的质疑，不仅让学生增强了自信心，同时也让学生真正体验到了如何准确优雅的用语言来表达。大胆的肯定学生的观点，需要教师本身就具有不唯书、不唯名家的治学勇气，这种勇气无疑会给学生未来的学习留下深远的影响。

 其它三个板块刘祥老师安排学生自主研讨，“可以独立思考，也可以同座位讨论，或小组讨论。”前面的导学正是为这里的自学，学生学会独立品析语言才是教学的真正意义。这一部分大约占用了六七分钟的时间，显然时间有些仓促，这里只有三个学生发表了自己的阅读心得。如果能再多给学生一些时间，让学生展开充分的讨论，学生的收获可能更大。

第四个环节是为了探讨文章的主旨。散文的主旨蕴含在意境和形象中，比较难把握，学生的理解容易停留在文字的表层，刘祥老师引入德富芦花的生平思想以及创作观，把学生的思考引向深处。遗憾的是学生可能由于年龄阅历等原因无法深入理解本文的主旨，刘祥老师没有越俎代庖，而是把问题留给了未来，这无疑比提供教师的深度解读更有意义。这一环节不是本课的教学重点，因此刘祥老师没有在此做过多的停留，而是把有限的时间留给下一个环节。

第五个环节是让学生“学以致用”。读写结合是语文教学的传统，它不经可以帮助学生深刻的理解所学的内容，同时也能把所学知识转化成真正的能力。公开课上，许多老师也喜欢安排学生当堂练笔，然而请几位事先准备好的同学朗读“即兴”作文，如果没有事先准备，老师是不愿意安排这一环节的，那样会使这一亮点变成败笔，影响自己公开课的完美。刘祥老师这节课是家常课，没有任何听课教师，他无须表演，也无须让学生做什么准备。我们来看两段学生的练笔： 

 生29：微风拂过树梢，柳枝随之舞动。犹如少女的秀发在指间滑过，清新、自然。不知是否是他们早有约定，风与枝条总是那么合拍，仿佛是合着小曲儿。风动即动，风止即止。一只鸟雀飞过，欲休歇于此，可风吹柳动，使其望而却步。这难道是风在抗议？

 生31：风来了，夏凉了。在酷热无风中沉寂多时的柳树摇曳起了风姿。柳丝轻逸，如裙带飘飘。风吹叶动，沙沙作响，如银铃般。风，向一个方向吹去，柳，也极力向那边靠拢。风中夹杂着柳的盈袖清香。乡间歌手知了不甘寂寞地唱起了歌谣，大概是在唱这凉风的及时吧！ 

 两位学生紧扣住了“从实出发，由实到虚，由实走向修辞”训练要求，展示扎实的语言功底。这绝非一日之功，这与刘祥老师长时间的读写结合的训练是分不开的，读写结合的有效性在这里得到很好的检验。 

大朴若拙，大音希声，在眼下各种教法争奇斗艳，各种流派喧嚣吵闹的语文园地里，刘祥老师默默的选择了立足文本细读，读写结合的本色教学的路子，这或许无法吸引人们的眼球，然而，他却为语文教学指出了一条科学有效的路子，假以时日，一定会改变语文教学“少慢差费”的尴尬处境。